第112章 京兆府疑案
王毛仲通过了考验，因为那天夜袭，他杀了两个太子府侍卫，这样一来，韦杰对他放松了警惕。
一段时间来，他渐渐地感觉到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，他们大多是外地人，而且都不是一个地方的口音，按照规矩是不能私下来往的，不过正常的交往是避免不了的，一切好像都很平静，可是，王毛仲知道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，紧接几天来的人多是塞外口音，而且看起来都是善射的神箭手。
“我嘞个乖乖！”崔迪再也没时间去玉真公主府上了，他带着一个随从打开了长安府刑狱文案库，不禁目瞪口呆。
蜘蛛网纵横交织，灰尘很厚，让所有的文书都变成了灰色，案牍是静止在灰尘中的古董，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用过了。
“崔大人不必紧张，这些都是能用的东西，只是从景龙元年之后，就很少用过！”糊涂如数家珍。
“那出现案子怎么处理？”
“很多都是推给了大理寺和刑部，一些不大不小的案子只能是草草了事！”
“草草？怎么个草草？”
“下面县里直接审理就算完结了吧！这里不复审，大案直接推上去。”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”
“因为当年发生了一起凶杀案，死者就是京兆府少尹王元德。”
“噢，竟有此事！”
公元707年深夏，时任京兆府少尹的王元德在衙内办公，一天深夜，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文案前的椅子上，仵作勘验，他死之前并未有任何挣扎的迹象，但是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，毒是何物未知，毒从何而来，未知。
此案惊动朝野，中宗安排大理寺认真勘察，一定要找出死因，如果是谋杀一定要找出真凶，严惩不贷，毕竟中宗刚刚重新继位不久，再加上一个正五品的长安府少尹在办公的地方死亡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“胡大人，你能把当时的经过说与学生听听吗？”崔迪之前对此案有所耳闻，只是没想到如今会身临其境。
“大人，那这里还要不要收拾？”两个衙役一看崔迪有些迟疑，连忙住手！
“你们收拾你们的！我不顾忌这些，大不了换个方向摆放案牍就行！”
“嗳，好！”他们应声后继续打扫房间。
而胡大人的故事就此开始了。
“王元德是个精明强干的好官，到京兆府少尹任上，屡破奇案，一时间长安城无人不知，他的推理能力强，又善于仵作勘验，记得到府上一年后，正在侦破一个侍女杀主案……”
“哦！胡大人，你说说！”
“那时候，长安是陪都，武朝新都洛阳，城东新昌坊一个大户人家姓刘，原本是朝廷中书侍郎，在武皇还朝于中宗的那一年，他辞官不做原本打算解甲归田，结果回了一趟江西老家，只是一段时间之后，他又回到了长安刘府，这一次回来还带来两个新侍女，一个二十来岁，是个少妇，另一个十六七岁，是个丫头，长得都很漂亮，刘府的人说是从江西老家带来的亲戚，他们在长安居住不久，一天夜里刘大人忽然暴毙，随后两个侍女便下落不明，怀疑是他杀。按照刘府子嗣的要求，对刘大人尸体进行勘验，结果查了很多遍也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，只知道不是中毒而死也没有他杀的痕迹，那时候刘大人只有五十多岁，于是就怀疑他得了急症身亡，至于两个侍女为什么随即消失？一致认为她们是借机偷盗并逃走了！
刘大人的儿子跟京兆府少尹王元德说，两个侍女并非江西老家的人，而是刘大人从江西老家回京途中收留的姑嫂二人。京兆府刑侦衙门正准备草草结案，忽然少尹王元德亲自过问，他可是负责长安治安刑狱的最高官员，他看来看卷宗之后，就随即安排画影图形缉捕那两名侍女，他断定是谋杀！并且急速赶到现场，进行尸体解剖，他的推论有三点：一是，刘大人生前有性行为，而且不是和同一个女人，按照他的体力是超负荷的！二是，刘大人脑后有一个细小的伤口，应该是死前被利器所伤，深至脑髓，此为致命一击，但是一时推断不出是何利器；三是，刘府没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，只是一些散碎金银，也是为了掩人耳目，说明二女不是为了钱财才行凶。从这三点可以看出：凶手一不为钱杀人，难道是因为刘大人欲强行奸污二人，二人为了保护自己，才不得已杀了他？但是通过调查和勘验，事实上他在临死之前是和这两个女人都发生了性行为，但是如此冷静地杀人手法，让人不寒而栗，似乎更像是有预谋的凶杀。”
“后来抓住凶手了吗？”
“抓住了一个，谁知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死在狱中了！”
“怎么死的？”
“服毒，据说毒药是藏在她的发髻里！”
“那是有预谋的啊！不是一般人呐！”
“是的，王元德也这么说，谁知随着案件到了这一步就进展不下去了，似乎陷入困境，他也变得焦躁不安，而且夜夜加班，似乎着了魔一样，随后不久就累死在这里。”他指了指已经被衙役打扫干净的案牍说。
“累死？”
“对，累死！”糊涂点了点头说。
“谁的结论？”
“大理寺的结论！”
“哦……”
“看来我要去一趟大理寺！”他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因为这件事太过蹊跷。
到了大理寺，翻阅了神龙年间的京兆尹卷宗，没有找到王元德案，又翻阅了景龙元年的卷宗，依旧没有，就像王元德这个人一样，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。
他灵机一动，又找胡大人说的那件王元德正在调查的刘府侍女杀主案，奇怪的是，也没有了，而且，景龙元年的卷宗都被毁坏的七七八八，他一问，才知道曾经因为管理不善，发生过走水现象，破旧不堪的全部被清理干净，只剩下完整的文案在册，这也是当时韦后执政时期的意见。
这两条线都断了，崔迪想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！他的偶像那么厉害的一个人，就很少纠结过去，因此才能够明哲保身，在武朝呼风唤雨，深得武皇宠信。如果要问他是谁？那是无人不知的狄仁杰。
可是，他隐隐地感觉，这里有着惊天的秘密，因为这一连串的问题充满玄机。
他思索好久，决定从王元德案开始，因为狄仁杰当年断的密室凶杀案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呈现，好像是王元德给他托梦！告诉他：“不要让我不明不白的死了，应该怎么做……”
王元德的案牍依旧放在原处，他不时地看着头顶上方的横梁，那里莫非也有玄机？
他找来梯子，攀爬上去，那个横梁也只是距离地面两米半左右，他仔细地来回寻找，但是横梁上已经干干净净，没有一丝灰尘，而且很整齐并没有任何的破损，看来自己是多想了，凶手或许就是王元德自己，并无他人。
他又回到案牍前坐下，低着头沉思片刻，忽然，凭靠直觉，他发现案牍内侧好像有些什么，他探下身子钻了进去，果然，在桌子最里面拐角，有一小撮像茶叶一样的东西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，放在一张信笺上，轻轻地包好！准备出来的时候，忽然发现案牍底面有一个字，歪歪斜斜，像是用手写的，分明一个“韦”。
他出来之后，刚刚坐定，一个衙役过来通报，府尹找他。
京兆府仵作是一个女子，人称玉兰，其实她叫于兰，三十来岁却从事这项工作十几年，因为她从小跟着父亲老于学的这门技艺，当年还是武皇钦点的女进士，原来一直任职大理寺勘验司，直到去年，父亲一场大病去世，她居然接替了父亲的职务来到了京兆府。
“玉兰姐姐，麻烦你帮我验看一下这里有什么成分？”崔迪第一次和她打交道，来后听别人说她是个脾气很怪的女人，所以他显得格外客气。
“好的，大人，你就放在这里吧！”她正埋着头整理一副骨骼。
“先谢了！”
“不客气，大人，听说过几年前城东刘府的侍女杀主案子吗？”
“嗯，怎么？你也感兴趣？”
“你来看看吧！”她用方巾蒙住了口鼻，这样更加突出她双目有神，大而美丽。
“这是？”
“这就是刘主人的尸骨。”
“噢，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这是一起未破之案，前不久刘府公子请求我帮助他继续协查，他也是一个较真的人，他说几年里，他父亲常常托梦给你，说是被害，他一片孝心，怎么也不能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。”
“难得！”
“你说什么，大人？”
“玉兰姐，难得你也是这样一个敬业的人啊！”
“来，把方巾系上。”她的助手帮他系上了一块方巾，他下意识地转脸看了看这个女助手。
只见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。因为也带着方巾蒙住了脸颊，但是却掩饰不了她的花容月貌，衣着打扮简短干练。
“大人，看什么？我脸上有灰尘？”她一笑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。
“呵呵，没什么，你们勘验房都是美女啊！”
“大人少贫嘴了，快来看看这里！”玉兰叫他。
“你看，在这里有一个洞，这分明是利器钉入，我想这就是死者的致命一击。”她捧起死者的头骨转过来在后脑勺部位有一个极小的洞，如同针眼一般。
“这是什么利器所伤？”
“我试了！穿衣钢针、头簪、袖箭……”
“更像哪一个？”
“袖箭，而且不是一般的袖箭！”
“哦！这么说凶手会武功？”
“是的！还应该是个高手。”
“那后来死在狱中的女人是两个嫌疑人中的哪一个？是年龄大的那个？还是年轻的那个？”他在心里说。
“是年轻的那个女孩。”玉兰连忙解说。
“啊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？”他惊讶地问。
“因为我们玉兰姐一直在调查此案。”女助手搭话。
“哦，你的心真细啊？”他注视着玉兰，仿佛要用目光把她看穿。
“是的！因为死者是我的公公。”玉兰言语哽咽，终于说了实话。
“哦，我没猜错的话，你调来京兆府就是……”
“是的，大人！”
“人之常情，那就好了，我等于有了帮手！”
“大人也对此案有兴趣？”
“不是兴趣问题，这是我的职责！”
“那大人不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？”
“不怕像王元德一样……”
“你也怀疑王元德是被杀？”
“是的！”
“哦，我遇到知己了！”他心里一阵惊喜。“我不怕！”
从他的眼神中，她看出了他的坚定。不禁仰慕这个年轻的大人，因为他也有一份执着，一股倔劲，很像她自己。
“大人，你先回去吧，明天上午我让媛儿把化验结果送过去。”
“不用，我来取！”
“好吧！”看着他取下方巾，脚步迅速地走出了她的视线，她陷入沉思，她高兴，因为这个谜团终于要解开了，她又担心，因为他还年轻，一个这样年轻的少尹大人能完成这项工作吗？她更担心会因此带给他不必要的性命安危！
“姐姐，不会有事的，这个崔迪大人可是有来头的！”美女助理看出了她的顾虑。
“哦，什么来头？”
“你还不知道啊！他是太子爷的挚友。”
“哦，是啊！和太子爷年龄相仿！这样就好了！”她喜出望外。
“好帅哦！”不知什么时候，另一个女助理也跑了过来。
“又犯花痴！”媛儿埋怨她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你们要是有意，我来替你们撮合，现在咱们先干正事……”
“玉兰姐，没法撮合了，听说他可是公主的意中人？”
“哦，是吗？哪位公主？”
“太子爷的妹妹，玉真公主啊！”媛儿似乎很三八。
“哦……”她应了一声，但是她不会相信，因为根据她的观察，这个公主有归隐的倾向，整日素装素颜，不过，她真的很美！她撇了撇嘴！而且，此时，她开始莫名其妙地吃起这个公主的醋来。
“我是怎么了？我可是一个有夫之妇啊！况且，只见一面，难道这种心动就是一见钟情？”她不敢想下去，脸儿一阵火热，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！
媛儿看在眼里，不禁莞尔一笑！
勘验房里安静极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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